反对家务劳动的工资

Wages Against Housework

西尔维娅·费代里奇

这篇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经典文本揭示了家务劳动作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核心的真相。费代里奇论证,通过将家务劳动自然化为女性的'爱的劳动',资本主义获得了大量无偿劳动。要求家务劳动工资不是为了制度化这种劳动,而是为了使其政治化,揭露资本主义对女性劳动的剥削。

📋 摘要

费代里奇论证家务劳动不是前资本主义的遗留或个人服务,而是生产劳动力这一特殊商品的资本主义生产形式。通过将家务劳动自然化为女性天性的表达,资本主义隐藏了这种劳动的生产性质,使女性承担了维持和再生产劳动力的全部责任却不获报酬。要求工资是揭露这种剥削并开始拒绝它的第一步。

🔑 关键词

家务劳动 社会再生产 无偿劳动 女性主义政治经济学 劳动力再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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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西尔维娅·费代里奇发表了一份将永远改变我们理解家务劳动、性别和资本主义关系的宣言。《反对家务劳动的工资》不仅是一份政治文件,更是一次理论革命,它揭示了看似私人的、充满爱的家庭领域实际上是资本主义剥削的核心场所。这份简短但充满力量的文本成为了国际”家务劳动工资”运动的标志性文件,并深刻影响了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理论的发展。

运动的历史背景

费代里奇的文章诞生于1970年代女性主义斗争的高潮期。1972年,她与玛丽亚罗莎·达拉·科斯塔和塞尔玛·詹姆斯共同创立了国际女性主义集体,这个组织发起了家务劳动工资运动。1973年,她帮助在美国建立了”家务劳动工资”小组。这个运动不是孤立的现象,而是全球女性反抗浪潮的一部分。

当时,女性正在全球范围内行动起来。受民权运动启发的福利母亲运动在美国领导了第一次争取国家资助的家务劳动工资的运动(以抚养儿童援助的名义),主张女性再生产劳动的经济价值,宣布”福利”是女性的权利。1975年在墨西哥城举行的第一次联合国全球妇女大会显示,女性在非洲、亚洲、拉丁美洲也在行动。

这些斗争不再是”看不见的”,而是公开否定性别分工及其所有后果:对男性的经济依赖、社会从属、被限制在无偿的、自然化的劳动形式中、国家控制的性和生育。女性主义运动正在从根本上质疑资本主义父权制的基础。

家务劳动的政治经济学

费代里奇理论贡献的核心是她对家务劳动在资本主义生产中作用的分析。她论证,家务劳动远非前资本主义世界的遗留或个人服务,而是生产劳动力这一特殊商品的特定资本主义生产形式。这种劳动包括烹饪、清洁、性、育儿、情感支持——所有维持和再生产工人日复一日返回工作所需的活动。

但这种劳动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是无偿的。通过不支付工资,资本主义将这种劳动转化为女性生理和人格的”自然属性”,一种内在需求,一种渴望,据说来自我们女性性格的深处。资本主义创造了”女性气质”的概念,将所有这些”工作”归结为仅仅是”女性的行为”,是”好的、有爱心的家庭主妇”的角色。

这种自然化具有深远的后果。它不仅使女性的劳动变得不可见,还使女性在经济上依赖男性,在社会上从属于男性。它创造了一种权力关系,其中男性作为工资的提供者,对女性拥有控制权。费代里奇指出:“正是通过工资,家务劳动的剥削被组织起来,也是通过工资,这种剥削的社会性被组织起来。"

"反对”的革命意义

文章标题中的”反对”一词至关重要。费代里奇明确指出:“事实上,要求家务劳动工资并不意味着如果我们获得报酬就会继续做这件事。它恰恰意味着相反。“这揭示了运动的真正目标不是制度化家务劳动,而是使其政治化。

要求工资是一种策略,用来:首先,使家务劳动作为工作而非爱的行为变得可见;其次,揭露资本主义对这种劳动的依赖;再次,拒绝女性与家务劳动的自然化联系;最后,开始拒绝这种劳动本身的过程。

这种策略的激进性在于它攻击了资本主义父权制的核心。如果家务劳动被认可为工作并获得报酬,整个建立在女性无偿劳动基础上的经济和社会结构将不得不改变。它将暴露出资本主义积累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对女性劳动的剥削。

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革新

费代里奇的工作代表了对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根本性修正。1970年代的女性主义者在反抗家务劳动、家庭性和对男性经济依赖的过程中,转向马克思的著作,寻找能够从阶级观点解释女性压迫根源的理论。结果是一场改变了马克思主义和女性主义的理论革命。

传统马克思主义关注工厂中的生产劳动,将家务劳动视为非生产性的。但费代里奇和她的同志们论证,家务劳动是高度生产性的——它生产劳动力本身。没有每天的烹饪、清洁、照顾,工人无法返回工作。没有育儿和社会化,就不会有新一代工人。家务劳动不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外部,而是其必要基础。

这种分析导致了社会再生产理论的发展,该理论现在是马克思主义女性主义的核心。它表明,资本主义不仅通过工作场所的剥削,还通过家庭中的无偿劳动来积累。性别分工不是文化遗留,而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结构性特征。

国际维度与团结

费代里奇的分析具有明确的国际维度。她认识到,第一世界女性争取进入劳动力市场的斗争常常依赖于第三世界女性的剥削,后者被雇用为家政工人,以更低的工资执行同样的再生产劳动。这创造了女性之间的等级制度,其中一些女性的”解放”建立在其他女性持续剥削的基础上。

家务劳动工资运动试图建立超越这些分裂的团结。通过要求所有家务劳动获得报酬,无论谁执行,它挑战了使某些女性能够剥削其他女性的等级制度。它还将家庭主妇与”世界上的无工资者”联系起来,认识到无偿劳动是全球资本主义积累的核心。

这种国际主义视角在全球化时代尤其相关,当时再生产劳动日益全球化,来自全球南方的妇女迁移以在全球北方执行照料工作。费代里奇的分析帮助我们理解这些”照料链”如何延续殖民剥削模式。

对当代运动的影响

费代里奇的工作深刻影响了当代关于照料工作、基本收入和社会再生产的辩论。家务劳动工资运动设想的工资更准确地被理解为无条件的、个人的和普遍的支付——现在被称为基本收入。

与家务劳动工资视角和基本收入论点的一些交集是明显的:无条件性挑战了工作与收入之间的联系;个体性确保女性不通过男性获得收入;普遍性认可每个人对社会再生产的贡献。

这些想法影响了当代运动,如:争取家政工人权利的运动;要求承认照料工作的经济价值的运动;基本收入运动;以及挑战工作与价值之间关系的后工作政治。

理论遗产与发展

费代里奇的工作催生了丰富的理论发展。社会再生产理论已成为理解资本主义如何依赖家庭、学校和其他机构来再生产劳动力的核心框架。学者们扩展了她的分析,研究种族、移民和性如何与再生产劳动的组织交叉。

她的工作也影响了对原始积累的分析。在后来的著作中,费代里奇论证了”女巫狩猎”如何作为原始积累的一部分,通过暴力将女性从属于再生产角色。这种历史分析显示了资本主义从一开始就如何依赖于对女性身体和劳动的控制。

批评与辩论

费代里奇的立场也引发了重要的辩论。一些批评者担心,要求家务劳动工资可能会强化而非挑战女性与家务劳动的联系。其他人质疑在资本主义制度内为这种劳动要求工资是否能够真正改变它。

还有人指出,费代里奇的分析可能过于关注异性恋核心家庭,没有充分解决不符合这种模式的人的经验。酷儿和跨性别学者扩展了她的分析,展示了性别和性的规范如何与再生产劳动的组织交织在一起。

尽管有这些批评,费代里奇工作的核心洞见——资本主义依赖于大量无偿劳动,这种劳动通过性别化而被隐藏——仍然具有深刻的影响力。

生态维度

费代里奇的后期工作将她对再生产劳动的分析与生态关切联系起来。她论证,资本主义对自然的剥削与对女性再生产劳动的剥削是平行的。两者都被视为”免费”资源,可以无限榨取而无需补充。

这种分析与生态女性主义产生共鸣,后者认为对女性的统治和对自然的统治是相互关联的。费代里奇的贡献在于展示这些联系如何植根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而不仅仅是意识形态或文化态度。

数字时代的新形式

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费代里奇的分析获得了新的维度。“情感劳动”现在在社交媒体上执行,女性执行大量无偿的数字工作来维持社会联系。零工经济使许多形式的照料工作变得不稳定,同时仍然否认其作为”真正”工作的地位。

与此同时,技术创造了组织和抵抗的新可能性。家政工人使用应用程序进行组织,照料工作者建立跨国网络,活动家使用社交媒体使无偿劳动可见。费代里奇的框架帮助我们理解这些斗争中的利害关系。

全球疫情的教训

COVID-19疫情戏剧性地证实了费代里奇的分析。封锁使社会再生产的工作突然变得可见,因为学校和托儿所关闭,家庭(主要是女性)承担了这种劳动。“基本工作者”概念的出现承认了费代里奇长期以来所论证的:没有再生产劳动,社会就会崩溃。

疫情还暴露了当这种劳动没有得到社会支持时会发生什么。女性大规模退出劳动力市场,心理健康危机激增,不平等加深。这些都是建立在女性无偿劳动基础上的系统的可预见后果。

结论:持续的斗争

《反对家务劳动的工资》在近50年后仍然是一份激进的文件。它对资本主义如何组织和剥削再生产劳动的分析仍然深刻相关。在不平等加剧、照料危机深化、工作本身性质受到质疑的时代,费代里奇的洞见提供了理解和行动的关键工具。

要求家务劳动工资不仅仅是经济要求——它是对整个组织社会再生产方式的挑战。它要求我们认识到使生命成为可能的劳动,重视执行这种劳动的人,并想象不同的组织照料和社区的方式。

正如费代里奇所示,拒绝无偿劳动是拒绝资本主义父权制本身的开始。在这种拒绝中存在着不同世界的可能性——一个再生产劳动被分享、重视和转化的世界,一个照料是集体责任而非个人负担的世界,一个生命的再生产优先于资本积累的世界。斗争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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