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权制:不平等的起源

获奖科学记者安吉拉·赛尼的突破性探索——挑战男性统治是人类物种自然状态的假设。通过考古学、科学研究和全球文化史,这本书揭示了父权制如何在大约7000年前开始出现,如何通过殖民主义传播,以及为什么理解这段历史对于实现真正的性别平等至关重要。

父权制:不平等的起源

📝 书评导读

几个世纪以来,社会一直将男性统治视为人类物种的自然特征。从生物学到进化论,从哲学到宗教,无数权威声音告诉我们,男性天生就是领导者、保护者、统治者,而女性天生就是从属的、被动的、需要被保护的。但如果我们不假设男性一直统治女性会怎样?如果我们将不平等视为更脆弱的、必须不断被重新制造和重申的东西会怎样?在这本大胆而激进的书中,获奖科学记者安吉拉·赛尼探索了我们所谓的父权制的根源,揭示了它如何首次嵌入社会并从史前时期传播到全球的复杂历史。《父权制:不平等的起源》于2023年2月由Beacon Press出版,迅速成为乔治·奥威尔政治写作奖的决赛作品,这不仅是一部历史,更是一个深刻充满希望的论证——揭示人类安排的多样性,颠覆旧的宏大叙事,并将男性至上主义暴露为控制系统中一个不断变化的元素,而不是永恒的真理。

安吉拉·赛尼,生于1980年,是一位英国科学记者、广播员和作家,现为麻省理工学院科学写作助理教授。她的职业生涯致力于用批判性视角审视科学如何被用来证明不平等的合理性。她的第二本书《劣等:科学如何误解女性——以及正在改写故事的新研究》(Inferior, 2017)探索了科学对性别差异理解的历史及其对女性生活的影响,被《物理世界》杂志评为2017年度图书。她的第三本书《优越:种族科学的回归》(Superior, 2019)调查了种族科学如何在现代复兴,被《自然》杂志评为2019年十大图书之一,并入围洛杉矶时报图书奖决赛。她曾获得2009年欧洲年轻科学作家奖、2012年英国科学作家协会最佳新闻奖、2015年美国科学促进会金奖等多项荣誉。2020年,她被《展望》杂志评为全球50位顶尖思想家之一。赛尼的工作一贯挑战科学中的偏见和权力结构,《父权制》延续了这一传统,将她的批判性分析应用于性别不平等的起源和历史。

《父权制》的核心论点既简单又革命性:父权制不是自然的、永恒的或普遍的。它有一个历史,一个开始,这意味着它也可以有一个结束。赛尼驳斥了进化心理学家、生物决定论者和保守评论员经常提出的主张——男性统治是由我们的生物学决定的,是狩猎采集社会进化出来的,是人类条件不可改变的特征。通过仔细检查考古证据、人类学研究和历史记录,她展示了一个更复杂、更令人惊讶的故事。

赛尼从人类最早的已知定居点开始她的调查。考古证据表明,在大约7000年前,有迹象显示少数强大的男性比其他男性拥有更多的孩子。这种不平等——在繁殖成功、资源获取和社会权力方面——不是从人类历史开始就存在的,而是在特定时间点出现的现象。在此之前,大约10万到20万年的解剖学上现代人类历史中,我们对性别关系知之甚少,但没有证据表明存在系统性的男性统治。早期的狩猎采集社会——我们大部分进化历史所处的社会——似乎相对平等主义,男性和女性都为生存做出贡献,权力更分散。

大约5000年前,随着最早的国家开始扩张,性别化的法典开始出现在欧洲、亚洲和中东的部分地区,为强大精英的利益服务。但这是缓慢的、零碎的,并且总是受到抵制。赛尼强调,父权制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突然转变,也不是一个统一的全球现象。它是不同社会在不同时间以不同方式发展出来的——有些地方更早、更强烈,有些地方更晚、更弱,还有些地方根本没有以同样的方式发展。

赛尼追溯了父权制如何与国家形成、私有财产、阶级分层和战争的兴起纠缠在一起。当社会变得更加分层,当财富和权力集中在少数精英手中时,控制女性——特别是她们的生育能力和劳动——成为维持和传递这种权力的关键。在女性离开自己的家庭与丈夫生活的社会中,婚姻习俗受到俘虏和奴隶制的广泛实践的影响,最终塑造了使女性与支持系统疏离并剥夺她们平等权利的法律。

但即使在这些发展中,也存在巨大的变异。赛尼访问了世界各地——从中国到印度到美洲——记录了数千年来性别和权力的多样性。她描述了母系社会,在那里继承通过母系传递;双系社会,在那里男性和女性都拥有权力和权威;以及女性担任领导者、战士、商人和祭司的社会。她展示了许多土著和前殖民社会对性别的理解比二元男性/女性分类更流动和多样,认识到第三性别、性别非二元个体和性别角色的灵活性。

殖民主义和帝国极大地改变了亚洲、非洲和美洲的生活方式,传播了严格的父权习俗,破坏了人们组织家庭和工作的方式。欧洲殖民者——带着他们自己的父权意识形态,由基督教、罗马法和启蒙时期关于性别的”科学”思想塑造——强加了他们的性别规范于殖民地人民。他们引入了将女性排除在财产所有权、教育和政治参与之外的法律;他们执行了欧洲风格的婚姻和家庭结构;他们将土著性别系统标记为”原始”或”不道德”并试图根除它们。这种殖民暴力对性别关系产生了深远而持久的影响,经常创造或加剧了在殖民前不那么严格的不平等。

赛尼特别关注英国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如何改变了性别动态。前殖民时期的印度社会在性别方面是多样的——有些是严格父权的,有些则允许女性更大的自主权和权力。但英国殖民者引入了将女性定义为从属于男性亲属的法律;他们执行了种姓和性别等级制度以方便统治;他们将欧洲维多利亚时代关于女性气质和家庭的观念强加于印度社会。讽刺的是,今天印度一些最严格的父权实践——如寡妇不能再婚、女儿不能继承财产——部分源于殖民法律而非古代传统。

在19世纪和20世纪,哲学家、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和女性主义者开始积极质疑父权制的含义,作为理解不平等起源的尝试的一部分。但即使在这些批判性探究中,假设和偏见也持续存在。早期的人类学家,如刘易斯·亨利·摩根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试图建立人类社会进化的阶段理论——从”原始”母系社会到”文明”父权社会。虽然他们的意图是批判性的(恩格斯认为父权制与私有财产和阶级压迫有关),但他们的框架仍然假设存在一个线性进步,欧洲社会位于顶端。

赛尼探索了20世纪女性主义理论家如何努力理解父权制。西蒙·德·波伏娃在《第二性》(1949)中认为,女性被构建为”他者”——不是主体而是男性主体的对象,被定义为缺乏而非完整的存在。凯特·米利特在《性政治》(1970)中将父权制分析为政治系统——一种通过制度、意识形态和暴力维持男性权力的权力结构。格达·勒纳在《父权制的创造》(1986)中追溯了美索不达米亚父权制的历史发展,展示它如何与国家形成和阶级分层联系在一起。

但赛尼也指出了这些早期女性主义分析的局限性。它们经常假设一个单一的、普遍的父权制,忽视了不同社会和历史时期的巨大变异。它们经常以西方经验为中心,将其视为规范。它们有时将父权制视为如此压倒性和无所不在,以至于抵抗似乎徒劳。后来的女性主义学者——特别是有色人种女性主义者、后殖民女性主义者和交叉女性主义者——挑战了这些假设,坚持我们必须理解父权制如何与种族主义、殖民主义、资本主义和其他压迫系统交织。

在我们自己的时代,尽管对性别歧视、虐待和歧视有所反击,但即使是为实现平等而进行的革命性努力也经常以失败和反弹告终。赛尼检查了20世纪性别平等运动的矛盾遗产。在许多国家,女性赢得了投票权、财产权、教育机会、法律保护。但平等的承诺往往没有实现。性别工资差距持续存在;女性仍然承担不成比例的无偿照顾和家务劳动;性暴力仍然普遍;女性在政治和企业领导层中仍然代表不足。更令人沮丧的是,一些旨在解放女性的运动最终复制了它们试图挑战的等级制度,或者被强大的反动力量击败。

赛尼探索了为什么变革如此困难。部分原因是父权制不仅仅是法律或政策的问题;它深深嵌入在文化、意识形态、身份和日常实践中。它不仅是男性对女性的统治,而是一个更复杂的系统,涉及权力、特权、规范和期望,不同的人——包括一些女性——在其中有既得利益。父权制也不是静态的;它适应和转变,找到维持不平等的新方式,即使旧形式受到挑战。

但《父权制》是一本深刻充满希望的书。赛尼坚持认为,父权制的历史性——它有一个开始,它以不同的方式在不同的地方发展,它一直受到抵抗和挑战——意味着它不是不可避免的或不可改变的。人类安排的多样性颠覆了旧的宏大叙事,暴露了男性至上主义不过是(也不少于)控制系统中一个不断变化的元素。

赛尼指出了抵抗和替代方案的例子。她描述了历史上的女性——统治者、战士、学者、活动家——拒绝接受从属地位并为权力和自主权而战。她记录了创造和维持更平等的性别关系的社会。她强调了当代女性主义运动——从MeToo到生育权利运动到跨性别解放——继续挑战父权规范和结构。她表明,虽然变革缓慢且不完全,但它是可能的。

赛尼也强调了理解父权制的复杂历史对于有效行动主义的重要性。如果我们假设男性统治是自然的或普遍的,我们很容易陷入绝望或接受。但如果我们理解它是历史性创造的,是可变的,是可以被挑战的,我们就可以想象和创造不同的未来。如果我们认识到不同社会有不同的性别系统,我们就可以避免将西方经验视为唯一模式的陷阱,并向其他传统和实践学习。如果我们理解父权制如何与殖民主义、种族主义和资本主义联系在一起,我们就可以建立打击所有这些压迫系统的联盟。

赛尼的方法在整本书中严谨而可及。她仔细检查科学和考古证据,质疑方法论,识别偏见,避免过度解释稀疏或模糊的数据。她让读者了解她的来源、她的推理以及她的不确定性所在。她避免大胆的概括,而是提供细腻、基于上下文的分析。她的写作清晰、引人入胜,使复杂的学术辩论对普通读者可及。

从女性主义理论的角度看,《父权制》对理解性别不平等做出了重要贡献。它挑战了生物决定论和进化心理学,这些经常被用来为现状辩护。它提供了一个父权制如何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分析,将其与经济、政治和社会结构联系起来。它体现了交叉女性主义原则,展示性别如何与种族、阶级和殖民历史交织。它植根于去殖民方法论,批判殖民主义如何塑造了我们关于性别和权力的知识和实践。

赛尼的作品也与当代关于性别、性和权力的辩论产生共鸣。在一个跨性别权利受到攻击、生育权利被侵蚀、反女性主义反弹增长的时代,理解父权制不是自然的而是政治的——不是生物的而是历史的——至关重要。它使我们能够看到当前的斗争不是孤立的而是更长历史的一部分,抵抗始终是可能的,改变始终在进行中。

对于中国读者,《父权制》提供了关于性别不平等起源和历史的深刻见解,这些见解具有全球相关性。虽然赛尼的例子来自世界各地,但她的分析框架可以应用于理解中国性别关系的历史。中国也有自己复杂的性别历史——从早期相对平等的社会到后来更父权的儒家和帝国结构,从20世纪社会主义时期的性别平等努力到当代的持续挑战。理解这些发展不是自然进化而是特定历史、经济和政治力量的结果,可以帮助我们批判地思考现在和想象不同的未来。

赛尼对殖民主义如何传播和加强父权习俗的强调也与后殖民背景相关。虽然中国的经验与被欧洲殖民的社会不同,但它也受到帝国主义、现代化和全球资本主义的影响,这些都塑造了性别规范和关系。理解这些全球力量如何运作可以帮助我们识别本土抵抗和替代方案的来源。

《父权制》对人类安排多样性的庆祝也提供了希望。它提醒我们,没有单一的”传统”性别系统或”自然”的性别角色组织方式。历史展示了巨大的变异和创造力。这意味着我们不受过去束缚;我们可以创造新的、更公正的性别关系方式。

安吉拉·赛尼的《父权制:不平等的起源》是一部里程碑式的作品——既是学术严谨的历史,又是可及的公共知识。它挑战我们重新思考我们认为我们对性别、权力和不平等的了解。它提供了理解父权制如何运作以及如何挑战它的工具。对于任何对女性主义、历史、人类学或仅仅是人类社会的多样性和可能性感兴趣的人来说,这本书都是必读之作。它提醒我们,父权制不是命运;它是历史,而历史总是被人们——包括抵抗、挑战和想象不同世界的人们——所创造。正如赛尼所写:“理解我们来自哪里是想象我们可以去哪里的第一步。“这本书为那个旅程提供了地图。

书籍信息

原名: The Patriarchs: The Origins of Inequality
作者: 安吉拉·赛尼
出版: 2023年2月28日
ISBN: 9780807014547
语言: 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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