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你内心的女孩

伊芙·恩斯勒来到TEDIndia的舞台，携带的不仅是她自己的故事，还有来自世界各地无数女孩的故事——创伤与胜利的故事、侵犯与抵抗的故事、沉默与发声的故事。作为《阴道独白》的创作者和V-Day的创始人，恩斯勒花了几十年时间倾听女性遭受暴力和生存的经历。但在这次演讲中，她提供了不同的东西：对在一个系统性贬低和摧毁少女时代的世界中”女孩”意味着什么的激进重新想象。她的”女孩细胞”概念成为了父权制教导我们压抑的一切的隐喻——同理心、情感、脆弱、直觉——以及我们必须重新获得以拯救自己和地球的一切。

恩斯勒以一个挑衅性的主张开始：我们都生来就有一个”女孩细胞”，无论我们的生理性别或性别认同如何。她认为，这个细胞不是关于解剖学，而是关于能力——深深感受的能力、真实连接的能力、自由表达的能力、热情关怀的能力。它是我们保持对奇迹开放的部分，对美做出反应，将他人的痛苦感受为自己的痛苦。但从我们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我们就被教导要杀死这个细胞，把它埋得如此之深，以至于我们忘记了它曾经存在过。男孩被告知，变得”娘娘腔”是最糟糕的命运。女孩被教导，她们的女孩气质本身就是一种负担，是为了被认真对待而必须克服或超越的东西。

恩斯勒认为，压抑女孩细胞不是一个小的文化怪癖，而是一种基础性暴力，它使所有其他暴力成为可能。当我们教男孩与他们的情感脱离时，我们创造了能够在不感受痛苦的情况下造成痛苦的男人。当我们教女孩不信任她们的直觉时，我们创造了怀疑自己被侵犯经历的女人。当我们重视坚硬而非柔软、统治而非合作、理性而非感受时，我们创造了能够摧毁生命基础的社会。女孩细胞的死亡就是我们人性的死亡。

恩斯勒理解女孩细胞的旅程始于她自己的童年创伤。被父亲性虐待，她很早就了解到，成为一个女孩意味着容易受到侵犯。她花了多年时间试图逃离她的女孩气质，变得足够坚强、足够聪明、足够成功，永远不会再受到伤害。但在她与世界各地女性的工作中，她发现了一些深刻的东西：经历过最严重暴力的女孩和妇女往往保持着与她们的女孩细胞最强的联系。她们的生存不是依靠变得像压迫者一样，而是依靠维持她们感受、连接和希望的能力。

恩斯勒分享的全球故事并不容易听到。她讲述了刚果民主共和国的一个女孩被士兵强奸并被留下等死，她的生殖器官被摧毁。她讲到肯尼亚的女孩遭受女性生殖器切割，她们的性在还没有绽放之前就被切断。她描述了美国的女孩切割自己、饿死自己，试图削去自己感觉太多、想要太多、对于一个要求她们减少的世界来说太多的部分。这些不是遥远他者的故事，而是反映父权制系统无处不在的内在暴力的镜子。

然而，使恩斯勒的叙述如此有力的是她拒绝仅仅将这些女孩呈现为受害者。每一个暴力故事也是一个抵抗故事。幸存于强奸的刚果女孩成为其他幸存者的倡导者，将她的痛苦转化为目标。肯尼亚女孩组成秘密社团，相互保护免受切割，创造了庆祝而非残害的替代成年礼。美国女孩通过艺术、行动主义和团结找到了说出真相的方式。在每种情况下，她们的力量不是来自采用男性化的力量模式，而是来自拥抱她们被告知使她们软弱的品质。

恩斯勒对父权制如何通过压抑女孩细胞运作的分析特别有见地。她指出，与”女孩气质”相关的品质——情感、同理心、直觉、关系性——恰恰是人类生存和繁荣所必需的品质。它们使我们能够与孩子建立联系、与社区合作、感受他人的痛苦、回应环境的需求。然而，这些正是父权资本主义贬低的品质，因为它们干扰了剥削和统治。如果你感受到地球的痛苦，你就不能摧毁它。如果你体验到工人的人性，你就不能剥削他们。如果你把敌人看作和你一样有女孩细胞的人，你就不能发动战争。

恩斯勒论点的经济含义是深刻的。她指出，与女孩细胞相关的工作——照顾孩子、照料病人、维持关系、创造美、保存文化——在全球范围内要么无偿要么报酬过低。这种”情感劳动”对人类生存至关重要，同时在经济上被贬低。通过压抑女孩细胞，我们创造了奖励破坏而非创造、竞争而非合作、提取而非再生的经济。恩斯勒认为，气候危机最终是与我们的女孩细胞脱离的危机——我们无法将地球的痛苦感受为自己的痛苦。

恩斯勒呼吁”拥抱你内心的女孩”不是呼吁女性在传统意义上更女性化或男性更少男性化。这是呼吁重新获得父权制拒绝我们的人类经验的全部光谱。她设想一个世界，男孩可以毫无羞耻地哭泣，女孩可以毫无歉意地愤怒，我们所有人都可以毫无恐惧地深深感受。这不是要逆转权力动态——让女性主导男性——而是关于整合、完整、平衡。

恩斯勒信息的精神维度值得关注。她将女孩细胞说成几乎是神秘的东西，不仅是人类之间，而且是人类与更大生命网络之间连接的源泉。当我们压抑我们的女孩细胞时，我们切断了与这种更大意识的联系，成为孤立的原子而不是相互联系的存在。我们对他人的暴力最终是我们对自己的暴力，因为在女孩细胞的层面上，自我与他者、人类与自然、神圣与世俗之间没有分离。

恩斯勒通过V-Day——结束对妇女和女孩暴力的全球运动——的工作提供了拥抱女孩细胞在实践中看起来像什么的具体例子。通过《阴道独白》和其他艺术作品，世界各地的女性打破了对性暴力的沉默，将羞耻转化为力量。该运动为当地组织筹集了数百万美元，资助了安全屋和危机中心，改变了法律和政策。但也许最重要的是，它创造了空间，让妇女和女孩可以说出她们的真相、感受她们的感受，并与理解的其他人联系。这就是女孩细胞的行动——通过连接而不是统治将痛苦转化为力量。

恩斯勒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所面临的抵制阐明了女孩细胞对现有权力结构构成的威胁。《阴道独白》在许多国家和社区被禁止，不是因为它淫秽，而是因为它给了女性经验发声。她与性暴力幸存者的工作被驳斥为”受害者女性主义”，好像承认伤害在某种程度上比否认它更弱。“拥抱你内心的女孩”这个短语本身就引发了嘲笑和驳斥，揭示了我们多么深刻地内化了对所有被编码为女性的事物的仇恨。

然而，恩斯勒的信息与年轻一代特别强烈地共鸣，他们正在质疑刚性的性别二元对立，并拥抱更流动的身份理解。女孩细胞的概念超越了传统类别，无论我们如何认同，都在人类经验中说出了一些本质的东西。跨性别女性争取她们的少女时代得到认可，非二元性别者拒绝整个男性-女性分歧，男性探索他们的情感深度——所有人都在与恩斯勒所说的女孩细胞打交道，尽管他们可能使用不同的语言。

恩斯勒工作的治疗意义是重要的。她认为，我们所说的许多精神疾病——抑郁、焦虑、成瘾、暴力——源于女孩细胞的压抑。当我们不能感受我们的感受时，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转移为症状。当我们不能表达我们的真相时，它们不会消失；它们会以破坏性行为出现。在这个框架中，治愈不仅需要治疗症状，还需要重新获得我们感受、表达和连接的能力。它需要拥抱我们被教导要拒绝的自己的那些部分。

恩斯勒的转型愿景既是个人的，也是政治的。在个人层面上，她邀请我们每个人检查我们如何压抑自己的女孩细胞，我们在压抑中失去了什么，以及我们从重新获得中可能获得什么。这不是容易的工作——它需要面对我们避免的痛苦，感受我们麻木的感受，说出我们沉默的真相。但这是成为能够真实关系和创造性行动的完整人类的基本工作。

在政治层面上，恩斯勒呼吁重视而不是压抑女孩细胞的系统和结构。这意味着承认情感劳动的经济系统、培养同理心与智力并重的教育系统、治疗整个人而不是症状的医疗保健系统、优先考虑关怀而非控制的治理系统。这意味着从根本上重新想象我们重视什么、我们如何组织社会以及我们认为什么是力量。

自这次演讲以来的几年里，恩斯勒信息的紧迫性只有加剧。全球威权主义运动的兴起、对妇女和女孩暴力的升级、环境破坏的加速——所有这些都反映了大规模压抑女孩细胞的后果。然而同时，我们看到了强大的抵抗运动——#MeToo、年轻女性领导的气候行动主义、反对基于性别的暴力的全球抗议——体现了女孩细胞拒绝保持压抑。

恩斯勒的演讲以邀请而非结论结束。她邀请我们找到我们的女孩细胞，无论我们把它们藏在哪里，无论我们把它们埋得多深。她邀请我们感受我们不允许自己感受的东西，说出我们不允许自己说的话，以我们不允许自己冒险的方式连接。这不是一个舒适的邀请——它要求我们在一个惩罚脆弱的世界中变得脆弱，在一个奖励坚硬的世界中变得柔软，在一个重视麻木的世界中感受。

但这也是一个活着的邀请。恩斯勒提醒我们，女孩细胞不仅仅是关于痛苦——它是关于快乐、愉悦、创造力和连接。它是关于在我们的身体中完全存在的狂喜，与他人完全连接，对世界完全活着。女孩细胞使我们能够坠入爱河、创造艺术、为正义而战、在平凡中体验神圣。在压抑它时，我们不仅失去了我们痛苦的能力；我们失去了生活本身的能力。

恩斯勒设想的革命不是暴力的革命，而是感受的革命。它不是通过武力推翻系统，而是通过女孩细胞的力量——同理心、连接和关怀的力量——来改变它们。在一个由暴力和统治构成的世界中，这可能看起来很天真。但恩斯勒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看到了这种力量在起作用——战区、难民营、监狱——在那里，女孩和妇女通过拥抱而不是压抑她们的女孩细胞创造了治愈和转变。如果它能在那里发生，它就能在任何地方发生。如果她们能做到，我们都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