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怒时很美

2014年，导演玛丽·多尔发行了《她愤怒时很美》，这是第一部全面记录美国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的纪录片。这部开创性的92分钟作品重新找回了1966年至1971年间改变美国社会的女性的声音和故事，生动再现了一个革命性的时刻，当时全国各地的女性组织起来、抗议并要求对几个世纪以来使她们处于从属地位的法律、制度和文化规范进行根本性改变。

历史背景与第二波女性主义的诞生

纪录片首先将女性解放运动置于1960年代更广泛的社会动荡之中。在民权运动、反战抗议和学生激进主义之后，参与这些斗争的女性开始认识到，她们不仅在主流社会中面临歧视，在进步运动内部也遭受歧视。女性被期望冲咖啡、打字、为男性活动家提供性和情感支持，同时被排除在领导和决策角色之外。这种矛盾——为正义和平等而战却经历性别歧视——引发了提高意识的讨论，这些讨论演变成有组织的女性主义行动主义。

核心组织与草根动员

多尔的影片突出了这一时期出现的多样化组织。纪录片展示了：

全国妇女组织(NOW)，由贝蒂·弗里丹等人于1966年创立，最初专注于就业歧视和法律平等。影片展示了NOW如何从一个由职业女性组成的小团体发展成为一个在全国各地拥有分会的全国性组织，组织示威、提起诉讼并游说立法改革。

波士顿女性健康图书集体，其成员创作了《我们的身体，我们自己》——一本革命性的书，为女性提供关于她们的身体、性和健康的准确、不评判的信息。纪录片捕捉了这个分享知识的草根努力如何成为女性主义经典，被翻译成数十种语言并赋权全世界数百万女性。

芝加哥简集体，一个在罗诉韦德案之前提供安全、可负担堕胎的地下堕胎网络。影片采访了前简成员，她们描述了她们所承担的风险和她们帮助的数千名女性，在法律之外运作，因为法律辜负了女性。

芝加哥女性解放联盟，汇集了在儿童保育、生育权利、工作场所组织和意识提高方面工作的多样化女性主义团体。纪录片展示了这种联盟模式如何允许有不同优先事项的女性相互支持，同时保持自主项目。

核心议题与运动

纪录片考察了定义运动的关键关注点：

就业歧视：影片记录了女性如何组织起来反对性别隔离的招聘广告、不平等的工资、怀孕歧视和职业晋升障碍。通过档案影像，我们看到了在刊登”招聘—男性”和”招聘—女性”广告的报纸前的抗议，在因结婚或怀孕而解雇女性的公司前的示威，以及争取同工同酬立法的运动。

生育权利：核心焦点是为生育自主权而战，包括获得避孕、安全合法的堕胎以及免受强制绝育。纪录片展示了寻求非法堕胎的女性、挑战限制性法律的活动家以及在系统失败时提供替代方案的简集体成员的有力证词。

性解放：影片探讨了女性主义者如何挑战性双重标准，反对强奸和性暴力，并声称女性有权享受性快乐和自主权。我们看到意识提高小组中女性分享性胁迫、暴力和性取向被监管的经历，将个人痛苦转化为政治分析和行动。

儿童保育和家务劳动：纪录片强调了对可负担、高质量儿童保育和承认女性无偿家务和照顾工作的要求。活动家认为，没有儿童保育，女性的就业机会仍然有限，而且假设女性单独负责孩子使性别不平等永久化。

革命性方法与策略

《她愤怒时很美》展示了女性主义者采用的创造性和对抗性策略：

意识提高：影片解释了女性分享个人经历的小组讨论如何成为革命性工具。通过将个人经历与系统性模式联系起来，意识提高改变了女性对她们生活的理解并激发了集体行动。

直接行动：纪录片展示了抗议、静坐和破坏的戏剧性镜头——从1968年美国小姐抗议活动（女性主义者为一只活羊加冕，并将胸罩、束腰和化妆品扔进”自由垃圾桶”），到占领建筑物和破坏全男性会议和大会。

替代媒体：影片记录了女性主义出版物的爆发——报纸、期刊和宣言——为女性提供了表达她们的分析、辩论策略和建立社区的空间，而不受忽视或嘲笑她们关切的主流媒体的影响。

文化生产：通过档案材料，我们看到挑战女性主流表现并创造关于性别、性和权力的替代愿景的女性主义戏剧、音乐、艺术和文学。

诚实面对分裂与排斥

纪录片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是拒绝浪漫化运动。多尔诚实地处理了困扰第二波女性主义的分裂和盲点：

种族与阶级：影片承认运动主要是白人和中产阶级的，其许多优先事项反映了特权女性的关切。黑人女性主义者、奇卡纳女性主义者和工人阶级女性挑战了所有女性都有相同经历和利益的假设。纪录片展示了指出就业歧视对有色人种女性看起来如何不同（她们一直在工作，通常在剥削性条件下）、生育权利讨论如何经常忽视对黑人、土著和拉丁裔女性的强制绝育、以及运动的领导和能见度如何保持压倒性的白人的声音。

同性恋恐惧症：纪录片直面”薰衣草威胁”争议，当时NOW和其他主流女性主义组织试图与女同性恋女性主义者保持距离，担心与女同性恋的联系会使运动失去信誉。影片展示了女同性恋女性主义者如何反击，挑战女性主义内部的异性恋主义，并论证女同性恋压迫与性别压迫根本相关。最终，女同性恋女性主义者的分析和组织加强了运动，尽管紧张局势持续存在。

代际与意识形态冲突：影片记录了专注于法律改革的自由派女性主义者与寻求革命性转变的激进女性主义者之间的分裂，优先考虑不同议题的女性之间的分裂，以及对解放应该是什么样子有不同愿景的人之间的分裂。这些冲突虽然有时痛苦和分裂，但也反映了运动的多样性和活力。

档案影像与视觉力量

多尔对档案材料的精湛运用使这段历史生动地呈现出来。纪录片展示了：

• 显示活动家能量、创造力和决心的抗议、游行和示威的镜头
• 揭示主流媒体如何轻视、嘲笑和歪曲运动的电视新闻节目片段
• 捕捉组织、社区建设和友谊的亲密时刻的家庭电影和照片
• 显示活动家如何创造自己的媒体和表现的女性主义电影和文化作品
• 记录塑造运动的思想和辩论的新闻剪报、宣言和出版物

这个丰富的视觉档案，其中许多很少被看到，提供了一个在短短几年内改变美国社会的运动的具体证据。

当代访谈与反思

纪录片将档案材料与运动老兵的当代访谈交织在一起。这些女性，现在60、70和80多岁，以洞察力、幽默和有时的遗憾反思她们的经历。她们讨论：

• 是什么促使她们成为活动家以及女性主义如何改变了她们的生活
• 与其他女性建立运动的兴奋和团结
• 个人代价——失去工作、破裂的关系、家庭疏远
• 她们最自豪的成就和最大的失望
• 她们如何看待运动的遗产以及仍然需要做什么工作

这些反思提供了历史视角，并将过去的斗争与当前的关切联系起来，展示了第二波女性主义者赢得的收益如何为后代创造了可能性，同时也揭示了持续存在的不平等。

对法律与政策的影响

纪录片记录了运动显著的立法和法律成功：

• 民权法第七章（1964年）禁止就业中的性别歧视
• 第九章（1972年）禁止教育中的性别歧视
• 平等信贷机会法（1974年）禁止基于性别或婚姻状况的信贷歧视
• 罗诉韦德案（1973年）确立宪法堕胎权
• 将婚内强奸和家庭暴力定为犯罪的州法律
• 建立强奸危机中心、家庭暴力庇护所和女性健康诊所

通过展示推动这些变革的行动主义，影片证明进步不会自动发生，而是需要持续的组织、压力和牺牲。

文化转变

除了法律变革，《她愤怒时很美》说明了女性主义如何从根本上改变美国文化：

• 挑战关于女性外表和行为的美丽标准和期望
• 转变语言（Ms.、性骚扰、家庭暴力）
• 改变家庭结构和家庭中的性别角色
• 开放以前对女性关闭的职业和教育机会
• 创造由女性和为女性服务的空间和机构
• 转变关于性别、性和权力的公共话语

影片展示了曾经被认为激进的想法如何成为主流，即使反弹和抵抗持续存在。

遗产与当代相关性

在庆祝成就的同时，纪录片强调未完成的工作。受访女性指出：

• 持续的工资差距和工作场所歧视
• 对生育权利的持续攻击
• 地方性的性暴力
• 在政治和企业领导层中代表不足
• 对女性主义和女性收益的反弹
• 需要更有效地解决性别与种族、阶级、性取向和其他身份的交叉

通过将第二波斗争与当代议题联系起来，影片将女性主义定位为不是一个完成的项目，而是需要每一代人承诺和创造力的持续工作。

电影成就与教育价值

作为一部纪录片，《她愤怒时很美》在使历史可及和引人入胜方面取得了辉煌成功。多尔的导演使叙事保持移动的同时尊重复杂性，剪辑巧妙地编织在一起多个故事线和视角，档案研究发现了使这段历史生动呈现的材料。

影片是任何寻求理解以下内容的人的必看之作：

• 当代女性主义的起源
• 社会运动如何动员和实现变革
• 个人经历与政治行动主义之间的关系
• 交叉分析的重要性
• 性别平等的持续斗争

结论：愤怒之美，团结之力

纪录片的标题来自对女性愤怒的常见轻蔑回应——暗示女性在表现情感时最有吸引力，即使是愤怒。通过重新声称这个短语，多尔和她影片中展示的女性主义者断言，对不公正的愤怒不仅是正当的而且是必要的，当它被引导到为变革而进行的集体行动中时，它可以是变革性的，甚至是美丽的。

《她愤怒时很美》提醒我们，女性今天享有的权利和机会不是礼物，而是由勇敢的活动家争取来的，她们冒着被嘲笑、排斥、失业，有时甚至身体伤害的风险。她们的故事激励人们继续致力于女性主义原则，并证明当普通人以愿景、决心和团结组织在一起时，可以实现非凡的变革。

纪录片的持久价值在于恢复可能被遗忘的声音和故事，为当代女性主义工作提供历史基础，并证明当人们集体要求时，社会转型是可能的。对于任何寻求理解美国女性主义历史的人来说，这部影片都是必看之作——证明了已经取得的成就，并提醒还有多少工作要做。